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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来我心里其实也早猜到了一些,只是仗着当初曾与你们有言在先,所以才能理直气壮而已,但当初若不是冥冥中早就料到迟早会有这一日,我又怎会那样再四的请求你们?可惜我的苦心她们都不能明白,纵她们能明白,其实也没用,毕竟一切都早已注定好了的。”
在二十多年前,那位韩良媛自请出宫时,在十六年前,宫中发生巨变,先太子一家被陷害尽诛时,就早已注定好了的,又岂是凭他一己之力,就能改变的?
韩征见萧琅果然还是那个是非分明,占理不占亲的他,心下又松了两分,道:“那你有什么要求吗?朕可以酌情看看,能不能答应你。”
萧琅沉默片刻,道:“我今日来,是抱定了必死之心来的,既然都要死了,那我也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了,就求你们两件事吧。
第一件,我希望能让我安葬了我母亲、舅舅和外祖母之后,再死;第二件,我希望我死后,大周能越发的繁荣强大,那样丹阳在南梁日子便怎么也难过不到哪里去了。”
“当然,花无百日红,如今南梁太子与皇后待她倒是都极好,可将来会如何,谁也不能未卜先知,所以我还希望,将来万一两国局势恶化了,或是她在南梁没有立足之地了,你们能尽可能接她回来,让她好歹能落叶归根。
我的请求说完了,你们看看能不能答应我吧,若是能,当然就最好;若是不能,也无妨,大家立场不同,我不会怨你们,仍会从容赴死的。”
韩征与施清如耐心听萧琅说完,又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,才由韩征开了口:“你为什么要抱定必死的心来,难道朕在你心里,就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吗?”
萧琅有些不明所以,“你的意思,你不打算斩草除根,不打算利用这白白送上门的大好机会,置我于死地?”
他真的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来这一趟的,毕竟就算凉州与京城相隔千里,他擅离职守、私自回京的事,也要不了多久,势必会传回京城了,届时韩征若要杀他,理由同样是现成的。
而韩征又怎么可能不杀他,斩草不除根,吹风吹又生的道理,谁都知道,那他又能往哪里逃?普天之下莫非王土。
他若一直在凉州,还有那么几分拥兵自重的机会,不过就算有几分机会,他也不会想什么报仇雪恨之类,冤冤相报何时了?况他母亲和外祖母都不无辜,他舅舅更不是一个好皇帝,他若只想着报仇,到头来受苦的只能是百姓们,他做不出那样的事来!
他也不能不顾丹阳,就为了那几分可能成功的机会,就让自己的妹妹将来连个靠山和退路都没有。
韩征早前虽无皇帝之名,却有皇帝之实,如今终于连名也有了,朝政难道能难倒他,文武百官又有谁敢不真心臣服于他不成?他还是先太子的遗孤,有大道正统的舆论优势。
不像自己,天时地利人和那是一样不占,何不以那几分本就很渺茫的机会,为自己的妹妹挣一个保障和未来呢,他如今在这世上,可就只她一个至亲了,他既不能继续活着守护她,那便于死前,再替她最后筹谋一次吧!
可现在,听韩征的意思,竟不打算杀他,不打算斩草除根,到底怎么想的呢?
实在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啊,他们之间可还有私怨,一度还是情敌呢……
韩征挑眉道:“谁规定朕不能有这样的意思了?你这样的文武全才,人品德行也都可圈可点,朕要是说杀就杀了,岂不是损失大了,朕一向爱才惜才,断不会做这样的事!”
迎上萧琅满脸的不可思议,施清如笑着接道:“皇上一直都很欣赏萧大人的,之前就曾好多次与我说过,将来一定要重用萧大人。
此番萧大人如此是非分明,义无反顾,而没有因为私仇,做祸国殃民的事,就越发证实了你人品的贵重,这样的人才,别说皇上了,换了谁都舍不得错过了。”
萧琅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“你们的意思是,不但不会杀我,还会对我委以重任?你们就不怕养虎为患,将来后悔莫及吗?”
韩征正色道:“若是别人,朕会怕,会直接一绝后患,可若是你,朕愿意冒一次险,因为你盼着大周繁荣富强,海清河晏,百姓安居乐业,路不拾遗的心,与朕是一样的。
朕推翻废帝,固然是为了报父仇,拿回本就属于我们父子的一切,却也是因为废帝实在不堪,无论如何都算不得一个尽职尽责的好皇帝。
若在他的治下,大周已经国泰民安,老百姓们都能有好日子过,朕或许就不会推翻他,想要推翻他,也绝不会像现下这般容易,一呼百应了!”
“所以朕愿意冒一次险,给你一个机会,也给朕一个机会。
朕打算过些日子,仍派你回凉州去驻守,那样于公你能继续为大周尽忠,凉州总兵府有你也能如虎添翼;于私你亦能守护自己的妹妹了,你自己的妹妹,托付给别人算什么,当然得你这个当兄长的亲自守护了,你说呢?只盼你不要辜负了朕这份信任,不要辜负了你身上宇文家的血,也不要辜负了大周千千万万的百姓!”
萧琅迎上韩征一脸的郑重和一旁施清如脸上肯定的微笑,这回相信自己的耳朵没听错了。
脸上也因此渐渐有了激动之色,且越来越盛。
终于他“噗通”
一声,矮身跪下了:“臣萧琅,一定不辜负皇上的信任,一定会为皇上和大周守好凉州,让大周的百姓安居乐业,免受战乱之苦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只要韩征是真的信任他,只要他能一直说到做到,当一个明君,他愿意臣服于他,至死都心悦诚服的臣服于他!
韩征见萧琅终于心甘情愿拜了下去,认了他这个皇帝,虽然他并不是一定需要萧琅的肯定与承认,可萧琅能这么就臣服,他还是很高兴。
忙起身打御案后绕到了丹陛之下,亲自搀了萧琅起来:“朕相信爱卿一定能说到做到,朕也定会当一位明君,开创一个太平盛世的!”
君臣两个对视了片刻,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坚定与决心。
韩征这才与萧琅道:“爱卿风尘仆仆,必定累了,且先回去更衣梳洗,好生歇息一晚吧。
至于你方才说的第一个请求,如今平亲王在为废帝治丧,你若不放心,尽可亲力亲为。”
人死如灯灭,虽废帝母子三人生前他都恨之入骨,但如今人既都死了,他也实在犯不着再与他们一般见识,那也太有失一国之君的风度了。
何况如今萧琅既真心臣服于他,他就当是给萧琅一个面子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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