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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奇怪的,他的语气未曾愤怒,心情毫无波动,甚至隐约还有些感慨,有些怜悯,仿佛看到了孩提时期,那一只飞到竹马前冲着他挥舞起两只前肢的螳螂,当时他好奇友善地伸出手去,然而收获的却是手指上的一道伤口。
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,他深刻地记住了人生当中的第一个成语:螳臂挡车。
“大人威势惊人。”
在张铮的气势压迫之下,张泉抬起头来,目光如炬地盯向张铮,诚恳道:“大人想杀掉我,不过举手之劳而已,不过大人真的要在这北地边城杀死同僚么?”
“你开始叫我大人了?你还知道我是朝廷三品左仆射?”
张铮冰冷的脸色缓和了一瞬,不过瞬间又恢复冷漠,“既知如此,还不退下!”
“大人有命,下官本应遵从。”
张泉没有低头,反而把脖子梗得更直,“只是下官听到一些对大人不利的传言,譬如贪恋妖孽美***效仿之而着女装,空穴来风,非是无因,还请大人远离妖孽,以证清白。”
“你在威胁我?”
言语依旧冷漠,不过张铮的冰冷的目光已经融化开来,嘴角微微挑起,笑容里有几分感慨,有几分同情,还有几分嘲弄,片刻之后,他轻轻地叹了口气:“看来你对我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呢。”
“好色,惫懒,贪杯,无耻,毫无底线的混蛋……”
他忽然间毫无风度地骂了出来,然而下一句却轻描淡写道,“这便是我在龙虎山上的形象,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被任命为天下行走,是因为那些老家伙实在受不了我才把我赶出来的啊。”
“扮成女侠算什么?”
在张泉愕然莫名的表情里,他撇了撇嘴,语气不以为然道,“不怕告诉你知道,我扮过歌妓,乞丐,脚夫,小二……甚至有一次还扮成了稳婆,只不过被人家识破打出来了而已。”
他滔滔不绝地说着,似乎很为自己做过的这些事情而骄傲,在张泉最终变得颓然而失落的目光中,张铮哈哈大笑:“你们这些当官的,天天看重的道学形象,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屁!”
屁!
就是一个屁!
原本自信满满的心防溃堤一般,刹那间被冲破得七零八落,张泉的耳畔只有这句话在不断地回荡着,无比的粗鄙,无比的恶毒。
他的身躯再次佝偻下去,张铮虽然在自嘲,然而对于他来说,却无异于最刻薄的嘲讽。
他发现自己所认为重要的一切,在对面这人眼中不过是遮住视线的一片叶子,他所倚仗的一切,最终不过是虚幻的泡影,对方所处的位置太高,高到了他尽力去仰望时,所看到的只有对方踏脚的石头。
这种无力感让他像一个无人问津的溺水者渐渐地沉没下去,心中充溢的只有绝望。
或许还有最后一根稻草可以去抓住,在完全没顶之前,得到最终的微小的安慰。
他后退到墙边,为张铮让开道路,抬起头,望向远处渐渐熄灭的火光,他清楚白远山的一举一动,只希望那两个妖魔的动作能快一些,再快一些。
“看起来你还真的有所期待。”
出乎张泉的意料,张铮并没有火急火燎地赶往三里店,反而扫视了他一眼,同样抬起头望向火光熄灭的地方,淡淡地开口道:“我跟你赌一个铜板,即便我始终不出手,岑青今天晚上也会安然无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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