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颖坤背靠在两臂粗的旗杆上,手里拄着一支折断的长枪,枪尖钉在泥土中,断裂的枪尾支在她肋下。
其实很不舒服,好像还戳进伤口里了,但是她没有气力去把它往别处挪一挪,即使挪开旁边或许也是另一道更深的伤口。
她需要这支枪杆支撑身体,这样她才能站住不倒下,此时倒下去,恐怕就再也爬不起来了。
身上那件薄冬衣的棉絮表里已经浸满了鲜血,有自己的,有战友的,也有敌人的。
血液凝固,被利刃斩破的棉衣裂口里,染成暗红色的棉絮结作一团,散不出来。
即便只是衣服和血的重量也让她觉得难以负荷,沉甸甸地压在肩上背后。
额头上或者是头顶哪里的伤口还没有凝合,粘稠的血浆虫子一般弯弯曲曲顺着眼睑流下。
她想把眼睛闭上,又怕合上了就睁不开,血和汗混合着渗进了眼睛里。
在全身剧痛的对比下,这点疼痛完全不算什么,只是让她觉得视线模糊,看不清四周人来人往。
混沌的视野里人影憧憧,鲜卑士兵四下慌乱逃窜。
这时候随便谁过来给她一刀,她也无力反抗抵挡,就替他们的元帅报了仇。
可是每个人都只顾狼狈奔逃,没有人在她身边哪怕停顿一下脚步。
面前经过的人影越来越稀疏,终于有人在她跟前停下来,小声叫她:“杨校尉,杨校尉!
醒醒!
还听得见吗?”
她艰难地睁开眼,认出那人似乎是薛亮,旁边架着他的人是靖平。
靖平的嗓子被烟火熏着了,只能发出“呃呃”
的嘶哑喊声;薛亮右腿受了重伤,腿骨折断,右手环在靖平颈中扶着他,左手抱了一只木匣,紧紧护在怀里。
颖坤动了动嘴唇,也不知自己发出的音节别人能否听懂:“你爹……找到了吗……”
薛亮看向怀里的木匣:“尸身被鲜卑人践踏,已经散落找不着了,就从辕门上取下首级……我带回去给母亲和弟弟们……回去入土为安……”
他断续不能成言,抱着装有父亲头颅的匣子泣不成声。
“将军百战死,死得其所,不必太难过……”
颖坤想举手指一指旗杆顶上,无奈连一根手指头也抬不起来,只能翻起眼皮向上瞄了一眼,“拓跋竑的首级,就在上面……我替你取来了,你答应我的事……”
薛亮抹去眼泪道:“杨校尉,你别说了,拓跋竑身死鲜卑退败,再大的仇隙也扯平了。
你为我报了父仇,薛亮感激不尽、佩服万分,只希望你千万不要有事,不然我将无颜见我爹爹……”
又对靖平道:“我一只脚能站着,你快去搀扶你家小姐。”
靖平放开薛亮走到颖坤身边,她浑身浴血,简直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,靖平都不知从何下手触碰她。
颖坤道:“你别动,就让我这么站着,一动我怕就要散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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