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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这外甥本来就是沉稳寡淡的性子,双腿出事后变得更冷僻,仿佛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,如同一汪失去了活力的潭水,死气沉沉。
“宥礼,你也别太泄气,这个医生不行,咱就再换一个,总归还是有办法的。”
倚在车窗上的男人,黑沉眸子微敛,不多时,骨节分明的手指颤了下,抖落一截猩红烟灰。
“有劳姨妈替我费心了。”
他低醇沙哑的声音一贯冷淡,没什么起伏。
高雅琴却听出他的情绪不高,抓着检查报告的手一紧。
他们刚从医院回来,情况跟之前一样,不容乐观。
七十年代末,边境局势动荡,在一次秘密任务中,贺宥礼为救陷入险境的战友被爆炸波及,险些当场丧命。
虽然后续经过抢救,捡回了一条命,但是伤势过于严重,导致一双腿就此作废,站起来的希望渺茫。
这两年来,贺家发动人脉,陆续拜访了各大城市的名医和专家,希望能够挣扎出一个奇迹来,但现实却扇了他们一个又一个的耳光。
医生们给出的结论基本上大同小异,无非就是在制定出合适的手术方案之前,先采取保守治疗的方式,来最大程度地稳定病情。
所有人都清楚,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来看,这句话等同于直接宣判了“死刑”
。
他的腿不太可能会好了。
哪怕真有奇迹发生,贺宥礼能够站起来,日后也很难再进行高强度的训练,这也就意味着对他而言,留在部队,只会是一件奢侈的念想。
这对一个正值青年,身怀远大抱负的男同志来说,实在是过于残忍。
看着贺宥礼藏在薄毯下的双腿,高雅琴侧过身去,抬手擦了擦眼尾的泪。
她宁愿当时宥礼自私些,也不要什么虚名……
可她也知道,如果再来一次,他肯定还是会选择舍弃自己救助战友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,车辆抵达了道路尽头,缓缓驶进院落。
这栋房子是她妈,也就是贺宥礼的外婆留下来的,有些年份了,算是高家的老宅了,平日里荒废着没人住,贺宥礼因为招兵的工作要在沪城待一段时间,这房子就给他当临时的落脚点了。
高雅琴率先下车,一边指挥着负责照顾贺宥礼的警卫员去后备箱搬轮椅,一边绕了个圈子去扶腿脚不便的贺宥礼。
从小到大的养尊处优,让高雅琴哪怕年过五十,仍然保留着柔美腰身,因此她酷爱穿旗袍,往院子里一站,就跟民国富太太似的。
“慢点,小心别摔着。”
地面上长了不少青苔,滑溜溜的,她叫人清理过一遍,但由于这几天连续下雨,又冒了出来,烦人得紧。
贺宥礼扫一眼她递来的双手,眉峰不动声色地一压,母亲去世后,他本该成为姨妈的依仗,现在却反过来让姨妈照顾。
他没动,“我很重,还是让小川来扶我吧。”
高雅琴明白他有他的自尊,这两年里除了接受警卫员和医生的帮助,很多事他都亲力亲为,努力适应残缺的身体,争取不让自己拖家里人的后腿,懂事得让人心疼。
想着想着,高雅琴眼眶又热了,等徐小川把轮椅搬过来之后,才帮忙搭把手。
不知道是泪水模糊了视线,还是地面太过湿滑,她脚下一滑。
眼见要摔倒,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接替了她的位置,扶住了被她连累的贺宥礼,顺带还把她一起捞了起来。
高雅琴站稳后,惊魂未定地看向轮椅里的贺宥礼,第一时间关心:“宥礼你没事吧?有没有摔着?”
“没事。”
贺宥礼唇线绷紧,目光顺着胳膊上那只手,望向它的主人。
对方眼睫轻颤,似乎也被吓到了,鬓角被风吹起来的碎发,又挡住了那双好看的眼眸。
是方才在路边见到的那个女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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