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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的记忆里,对父亲一直心存害怕。
印象中,他总是那么凶。
父亲非骂即打的方式,让我时常惊惧不已。
青春期里,我老是会莫名地紧张,头像是要炸裂开来一样,难受极了,那时,满脑子尽是父亲言语与非言语的暴力。
其苦难言。
不紧张了,我就想,也许天底下所有的父亲都是这样的吧,强横,不讲理,有力量,说一不二。
的确,我目之所及所有有的孩子的成年男子,以及同学们的父亲大抵也是如此。
父亲生前是我们村小学的民办教师,一边耕种,一边教书。
生活的穷苦,近三十年的执教生涯,“转正”
又无望,是够让他烦心的。
历经人世沧桑,我才明白,烦怨和愤怒,会让人产生一些非正常的言行。
对于父亲而言,教训我和我的姐姐妹妹,也许就是在宣泄内心积压至极的烦怒吧。
再说,在农村,打骂孩子,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。
也许,父亲是千年风俗形成的习惯性动作。
我离家上学后,父亲离开我们村小,去往一所偏远乡村小学,早出晚归,来回一趟,骑自行车得一个多小时。
在那所小学教书不到三年,一次开学,他给学生分发课本,就晕倒在课堂,当夜,离开人世。
一年清明节,上过坟之后,妹妹带我去父亲生前从教过的乡村小学。
那一排江南典型的砖瓦结构的平房,有父亲的办公室、教室,以及中午的休息室。
我们缓慢地踱步,挨个教室地看,从一年级到五年级(那时没有六年级),父亲教过所有的班级,所有的教室都曾有过父亲的身影。
倚窗而立,仿佛还能听见他的教书声,看见他背着学生板书的样子。
不免就有些伤感。
哪怕,父亲已去世好几年了。
往昔那些所有的好与不好,都化作对父亲刻骨铭心的思念。
妹妹无声地垂泪,悲伤的氛围渐渐笼罩着。
我的内心,有一股清泉流出,流的尽是酸楚与悲凄。
此情此景,思念填满内心,但我眼角没有泪。
最后,妹妹带我去看父亲的休息室。
那里已是这所村小的柴火间了,稻草、豆杆和杉树叶堆得满屋都是。
父亲睡过的床还在,确切地说,只是床架,床板也许当柴火被学校做饭的师傅烧掉了。
在一捆稻草边缘,我看见用毛笔画的一弯下弦月,使劲推开草堆,一幅画跃入我的眼睑。
妹妹告诉我:“这是父亲画的。
他一个人,中午没事,就会画一些画,有时,画在纸上,这是唯一幅画在墙上的。”
看到画,我立马想起那首东北儿歌“月儿明,风儿静”
——一支广为流传的安妥婴儿睡眠的《摇篮曲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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