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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余的两角,左边是一个斜长的土坡,满盖着灰紫的野花,在不漂亮中有些深厚的力量,或者月光能使那灰的部分多一些银色,显出点诗的灵空;但是我不记得在哪儿有个小月亮。
无论怎样,我也不厌恶它。
不,我爱这个似乎被霜弄暗了的紫色,像年轻的母亲穿着暗紫长袍。
右边的一角是最漂亮的,一处小草房,门前有一架细蔓的月季,满开着单纯的花,全是浅粉的。
设若我的眼由左向右转,灰紫、红黄、浅粉,像是由秋看到初春,时候倒流;生命不但不是由盛而衰,反倒是以玫瑰作香色双艳的结束。
三角的中间是一片绿草,深绿、软厚、微湿;每一短叶都向上挺着,似乎是听着远处的雨声。
没有一点风,没有一个飞动的小虫;一个鬼艳的小世界,活着的只有颜色。
在真实的经验中,我没见过这么个境界。
可是它永远存在,在我的梦前。
英格兰的深绿,苏格兰的紫草小山,德国黑林的幽晦,或者是它的祖先们,但是谁准知道呢。
从赤道附近的浓艳中减去阳光,也有点像它,但是它又没有虹样的蛇与五彩的禽,算了吧,反正我认识它。
我看见它多少多少次了。
它和“山高月小,水落石出”
,是我心中的一对画屏。
可是我没到那个小房里去过。
我不是被那些颜色吸引得不动一动,便是由它的草地上恍惚的走入另种色彩的梦境。
它是我常遇到的朋友,彼此连姓名都晓得,只是没细细谈过心。
我不晓得它的中心是什么颜色的,是含着一点什么神秘的音乐——真希望有点响动!
这次我决定了去探险。
一想就到了月季花下,或也许因为怕听我自己的足音?月季花对于我是有些端阳前后的暗示,我希望在哪儿贴着张深黄纸,印着个殊红的判官,在两束香艾的中间。
没有。
只在我心中听见了声“樱桃”
的吆喝。
这个地方是太静了。
小房子的门闭着,窗上门上都挡着牙白的帘儿,并没有花影,因为阳光不足。
里边什么动静也没有,好像它是寂寞的发源地。
轻轻地推开门,静寂与整洁双双地欢迎我进去,是欢迎我;室中的一切是“人”
的,假如外面景物是“鬼”
——希望我没用上过于强烈的字。
一大间,用幔帐截成一大一小的两间。
幔帐也是牙白的,上面绣着些小蝴蝶。
外间只有一条长案,一个小椭圆桌儿,一把椅子,全是暗草色的,没有油饰过。
椅上的小垫是浅绿的,桌上有几本书。
案上有一盆小松,两方古铜镜,锈色比小松浅些。
内间有一个小床,罩着一块快垂到地上的绿毯。
床首悬着一个小篮,有些快干的茉莉花。
地上铺着一块长方的蒲垫,垫的旁边放着一双绣白花的小绿拖鞋。
我的心跳起来了!
我决不是入了复杂而光灿的诗境;平淡朴美是此处的音调,也不是幻景,因为我认识那只绣着白花的小绿拖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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