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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早晨,大雾弥漫。
王光线上完茅房,弯着腰走到旁边的菜地,准备摘一张青菜叶揩屁股。
他的手刚伸过去就咝的一声缩回来——手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,痛得他急忙把指头含在嘴里。
蹲下去仔细观察,原来是一只有尾针的黑蚂蚁。
他轻轻一抖菜叶,把黑蚂蚁抖落到地上,然后一脚踏上去,把它辗进黑土。
再摘菜叶,他小心多了。
菜叶上没有蚂蚁,但他看见地里有许多蚂蚁正在匆忙地奔跑。
它们从不同的栖息之所爬出来,一个跟着一个,以蚂蚁大军的行军速度向菜地之外的什么地方奔跑。
太阳出来,大雾散去,纸房的人全都看见了这个奇迹。
数不清的蚂蚁从各自不同的部落里跑出来,排成队奔跑。
蚂蚁的队伍遍布大地,起初像麻线一样势单力薄,但麻线越来越粗,直到变成一根巨大的绳子。
被太阳照射到的地方,这条绳子熠熠生辉。
这是几十种不同种类的蚂蚁,有体型超常的大蚂蚁,也有小得能从缝衣针的针孔钻过去的小蚂蚁。
有黑色的,黄色的,还有红色和白色的。
有长尾针的脾气暴躁的恶蜇子,也有性格温顺的大头蚂蚁。
那些从松树上下来的油蚂蚁,闪着菜油一样的亮光,身上有一股暖烘烘的臭味。
平时不爱成群结队的红蚂蚁走得最快,因为它们的腿最长,头上还比一般蚂蚁多了对触须。
白蚂蚁是走得最慢的,它们好像全是近视眼,必须把头放在地上小心地探测才能看清自己该走的路。
它们像涓涓之水,慢慢汇成了一股洪流。
这洪流在天光下似乎一动不动,悄无声息。
但站在面前,那种流动的速度和眼花缭乱的颜色,还有连绵不断的沙沙声,都让人感到肉麻和恐怖。
那不是在走,而是在“梭”
,整个一条带子在梭动。
这条大带子的速度并不快,可看那些一刻不停地挥动的小腿,你会相信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地方它们不能抵达。
它们脚下的路像老屋的门把手一样光滑,这是数以亿万计的小腿制造出来的奇迹。
有种黑蚂蚁身上有一对小小的翅膀,竖起来,就像准备随时起飞。
可没有一只飞起来,而是和其他蚂蚁一样划着六条细腿远走他乡。
有些蚂蚁并不是走在地上,而是走在其他蚂蚁的身体上,像乘坐人力车一样。
它们的动作看上去很笨拙,而那些承受它们重量的蚂蚁似乎也没什么意见,只是它们自己不时跌下采,成了后面赶上来的兄弟的人力车。
那些身体比同类小几十倍的浅黄色蚂蚁,凭肉眼几乎看不见它们的腿,它们走在大蚂蚁中间,就像细小的沙子充填在粗沙之间,不知道它们是自己在走,还是被大部队裹挟而去。
蚂蚁们经过大树或某个土坑时,会固执地从大树的这一边爬上去,再从另一边爬下来。
对土坑也是如此,不知道从坑口绕过去,而是下去,再爬上来。
不知道绕一个小弯就可以少走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路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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